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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278.第一百四十章同學少年揮斥方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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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章 同學少年揮斥方遒

荊州襄陽,州牧府。

這日州牧府又開始舉辦五經辯會。

自劉表單騎入荊州以來,數年間恩威並著,招誘有方,使得萬裏肅清、群民悅服。

他不但是漢室宗親,前漢魯恭王劉餘之後,又是天下名士,少時便知名於世,名列“八俊”。

這些年荊州被他打造的物阜民豐,內外鹹服。

靈帝駕崩後,天下刀兵四起狼煙遍地,唯有荊州呈現出一片和平安定的景象。

因為戰亂,從關西、兗州、豫州來投靠荊州的學者又有上千人之多,劉表對他們都能加以安撫賑贍,學者們受到資助,亦能得到保護。

由於荊州境內界群寇已被肅清,劉表於是開立學官,博求儒士,又命綦毋闿、宋忠等學者撰寫《五經章句》,並稱之為後定。

月前,《五經章句》終於到了最後定稿的時候,劉表便在府中設席,請博士們最後辯論定稿。

就在眾人高談闊論,爭相訴說自家學說優於旁人的時候,侍者悄悄來到劉表身邊低聲稟報:“稟使君,蒯主簿與南郡蔡太守來了,請使君密室相見。”

劉表眉頭一皺,低聲自語道:“德珪怎麽來了?”

主簿蒯良,字子柔,是南郡望族。當初劉表單騎入荊州,此人率先舉族投奔,為他平定荊州,執掌荊州大權立下汗馬功勞。

雖然只是官居小小六百石主簿,然劉表對他非常倚重,大事小事皆與他商議,在劉表以下荊州眾多官員中實權至少在前三。

南郡太守蔡瑁,字德珪,襄陽望族,漢室名臣蔡諷之子。

劉表代王睿為荊州刺史,當時江南宗賊興盛,蔡瑁大力協助劉表平定荊州,因功被劉表舉薦為南郡太守,扼守長江重鎮。

且其二姊嫁與劉表為繼室,為劉表生下次子劉琮,深受劉表寵愛。蔡瑁本人更是劉表心腹重臣。

蔡瑁從南郡突然返回襄陽,並且還與主簿蒯良一起請求劉表在密室相見。

劉表頓時覺得一定有大事發生,便扔下還在辯論的博士們,匆匆起身前往後堂密室。

“德珪、子柔,何事這等急著求見?”

劉表一進密室,見兩人面色沈重,便開口詢問道。

蔡瑁、蒯良對視一言,蔡瑁道:“主公,數日之前南郡差役擒得一蜀中奸細。下官親自拷問,方知此人乃鄭都天子內侍,並從其人身上搜出一封天子密詔。下官不敢自專,連夜返回襄陽,與子柔一起密見主公。”

說完便從懷裏取出一片素白帛布,雙手遞給劉表。

劉表展開一看,見上面寫著:“賈成專權禍國,朕恐漢室危矣,寢食難安。詔令荊州牧劉表使結天下義士共誅之。”

看著帛布上蓋著鮮紅皇帝玉璽,劉表一陣心驚,這輕飄飄的帛布如同一座大山壓在手上,令他幾乎窒息。

“德珪,你確定這詔書是真是假?”

“下官檢查過了,那人的確是閹人,且熟知宮中秘聞,口音也對得上,東都雅音張口便來,絕對是宮中內侍無疑。”

當今之世,標準官方語言稱作東都雅音,一般人是不可能接觸到的。即便是普通地方官員,也很少能夠說出一口流利的官話。

只有從小生活在洛陽,並且一直在上流貴人之間使用這種話的,才能熟練掌握拗口的所謂雅言。

也就劉表和蔡瑁從小生活在洛陽,才熟悉東都雅言,蒯良在荊州學了好些年,也只能聽得懂,要開口說,便磕磕絆絆了。

蔡瑁說出那兩個特點,那這個人只能是一種身份,就是宮中內侍,還是比較高等級的內侍。

“那此人現在何處?”

“下官恐怕消息走漏,已經將他滅口。”

劉表輕輕舒了口氣:“你做的不錯,賈君美勢大,非我荊州能敵。荊州這些年的安定來之不易,輕易莫要妄動刀兵招惹強敵。”

蒯良不以為然道:“主公,如今袁本初八十萬大軍西征益州,賈君美將大軍都抽去迎戰袁公,益南空虛。既然天子有詔書在此,不如趁機出兵討伐賈成,豈不是順天應命,匡扶漢室之舉?”

劉表輕輕搖頭不語。

蒯良還想再勸,蔡瑁伸手輕搖,解釋道:“子柔不知,袁本初外寬內忌,最恨旁人與之奪利,我等洛陽少年故交深知其性。如今袁本初八十萬大軍西征,與賈君美二虎相爭,我荊州最好坐看成敗,否則定然惹禍上身。”

聽到蔡瑁的解釋,蒯良恍然大悟:“原來主公是想等二虎相爭,屆時擇其傷者而食之。”

劉表捋須微笑:“益州富庶之名天下皆知,河北豪傑輩出,帶甲百萬,他們兩家勢均力敵,一山豈能容二虎。現在吾有天子詔書在手,若是賈君美戰敗失利,則奉天子詔以清君側。若是袁本初戰敗,吾將詔書束之高閣,令上將或率軍北上取豫州,或東進徐州,豈不可哉。”

蒯良心悅誠服下拜道:“主公英明,良不如也。”

三人又在密室中商議了許久,制定接下來荊州應對局勢變化之策。

劉表決定讓任命蔡瑁為水軍都督,在南郡打造戰船積極備戰,又讓水軍將領張允作為副都督,率兩萬水師進入南郡,受蔡瑁節制。

他又派人密令江夏太守黃祖加強防備,防止將來荊州若是向西用兵,在江東的孫策攻打荊州。

北面,他令侄兒劉磐與中郎將文聘率軍五萬進駐新野,隨時準備向北或向東用兵。

老辣狡黠的劉表,表面上依然歌舞升平,在襄陽城裏日日高朋滿座,宴請文人雅客。

暗地裏卻是頻繁布置兵力,將荊州各部將士調遣到各個出擊地點,枕戈待命。

正當他頻繁調動兵力之際,遠在關中的袁紹卻大張旗鼓派出使者前往各地,送來討賈檄文。

劉表大喜,暗道天助我也。

荊州緊鄰益州,而益州南部抽調兵力跟隨徐晃北上之後,肯定處處空虛,正好趁著其他勢力來不及反應之際搶先出手。

當即便召集麾下文武,下達了西征益州的命令,並且命人將襄陽武庫的戰略物資運往南郡。

整個荊州立刻便進入戰時狀態,所有人都緊鑼密鼓的為西征益州做準備。

這一日,劉表結束軍議,見天色還早,想起自己為了西征勞累這麽多時日,頗有疲憊之意。

便想請連襟,也是他清談好友黃承彥來府中手談一局,調劑一下緊張的心情。

哪知道派出去請黃承彥的侍從說他不在府中,出城去訪好友水鏡先生司馬微了。

劉表一時手癢難耐,想著清閑幾日,便輕車簡從,帶著幾名侍衛徑自出城,去往隆中見這幾位好友。

司馬微字德操,潁川陽翟人。天下有名的隱士,精通奇門、經學,人稱水鏡先生。

潁川屢次遭受黃巾賊亂,司馬微便舉家前往相對安定的荊州,並且隱居在隆中。

只是他覺得劉表心胸狹隘,不想為劉表效力,特意在劉表拜訪他時說話顛三倒四,連引用的經典都是錯的。

劉表身為八俊之一,才學自然比常人要高許多,與司馬微交談之後深感失望,對旁人說:“此人不過一尋常書生,名過其實了。”

但是他連襟,同為名士的黃承彥,還有襄陽望族龐德公與司馬微相交莫逆,劉表便也沒有為難司馬微。

只是他舉辦五經辯會時從不邀請司馬微,把他當做陰陽家一類人看待。

路上無話,太陽下山之前劉表一行人便來到司馬徽所在的山村小院附近。

侍從要上前叩門,劉表搖搖手,他自視名士,公務之外自然要按照名士行為與人相處。

雖然司馬微、黃承彥、龐德公這些人無官無職,看上去好像普通百姓。

但他們在士林中擁有很高的聲望,其家族勢力也非尋常州郡官員能夠輕易擺布的。

說白了,這些人家族勢力盤根錯節,能量大得很。

而且他們憑借著自己聲望,掌握著強大的輿論權。

若是得罪了他們,分分鐘就會讓你身敗名裂,難以在官場立足。

劉表雖不懼他們,不過還是示意侍衛們不要上前驚擾主人,他一個人下車進去便可。

來到院門口,劉表剛要伸手叩門,就聽見院子裏幾個人在爭論著什麽。

劉表一時興起,便駐足靜聽。

一人道:“陳孔璋《討賈檄文》酣暢淋漓,讀來令人熱血沸騰,恨不能即刻投筆從戎,征討逆賊賈成。”

另一人卻道:“廣元兄此言差矣,陳孔璋善文學,天下聞名。不過此人文章顛倒黑白汙人清名,若是小弟見到此人,定將他斬於刀下。”

又一人噗嗤一笑:“士元又在發偏激之言,且不論賈君美是否漢室權奸,陳孔璋為袁本初之臣,各為其主,檄文中自然極盡謾罵歪曲之言,不足為奇。”

還有一人打圓場:“好了好了,諸侯爭雄與你我何幹?切莫再吵了,我書都看不進去了。”

“日已西沈,元直兄莫要再用功了,說說你的看法?”

廣元似乎想拉人支持自己觀點。

士元卻在那裏慷慨激昂道:“賈君美雖出身西涼,卻素有仁義之名。當初董卓挾天子西遷長安,其人既亡,李傕、郭汜等輩破天子更甚,天下分崩,漢室頹危。賈公不惜與李、郭決裂,奉天子入漢中,定都南鄭。聽說天子屢奪其權,賈公依然安之若素從無怨言。楊松兵變,賈公才重新出來執掌朝政,廣元兄,賈公可有一絲悖逆之行?”

“哼!天子年長,賈成為何不願天子親政,還政與上?”

士元似乎冷笑了幾聲:“天下分崩,諸侯林立,益州偏居西南,民生雕敝兵微將寡。廣元兄,若你是賈公,可敢還政與上?休說是你,元直兄,州平兄,公威兄,你們會如何選擇?”

院子裏一時陷入沈寂,似乎其他幾個人都在想換了自己,面對那樣的情況會如何選擇。

那個叫做元直的人沈聲道:“若我是賈君美,平定內亂之後便將朝政付與堂上諸公,如賈文和公、士孫君策公、楊文先公等老臣,自請領兵坐鎮一方,便能全了君臣之義。”

廣元便笑道:“元直兄所為方是臣子節操,深合儒家大義。”

其他幾個也紛紛表示若是自己,自請出外鎮守一郡,方能消弭功高震主之嫌。

畢竟在當世人看來,賈成奉天子入漢中之時,整個漢中朝廷除了士孫端、楊彪那幾個老臣,幾乎都是賈成一黨。

要確保漢室皇帝不被架空,重演董卓、李傕等人的故事,甚至像兩百年前王莽的篡位事件發生。賈成的選擇要麽就是放棄一切實權,安心養老;要麽就自請出外,求一郡為太守。

這樣既能保證他自己的生命安全,還可以大大提升他的聲望,成為大漢士人楷模。

但是賈成卻沒有那麽做,反而牢牢把持住朝政大權,進而迫使天子不能插手朝政,深居宮中讀書度日。

這就使得天下士人對他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。

士元依然固執己見,竟然開啟了地圖炮,不屑道:“所以孔明說你們這些人可為刺史、郡守,非是讚譽之詞,實乃說你們眼光僅只州郡,而非天下大局。”

士元這話說的大家都不樂意了,紛紛出言指責他。

元直似乎在問一人:“孔明,你為何老是笑而不語?你來說說,士元此話有無道理?”

元直問出這一句,就連在院門外傾聽的劉表也是眉頭一皺,深感難以回答。

若說有道理,便會立時激怒這些人;若說沒道理,似乎這士元話中關系到荊州軍西進的戰略。

劉表不禁也陷入深思。

卻聽那孔明輕笑一聲:“諸君豈不聞管仲、樂毅之事?桓公繼位,齊國大亂初平,國力衰敗。管夷吾受命拜相,桓公尊為‘仲父’而不名,集國中大權與一身。方能對內大興改革、富國強兵;對外尊王攘夷,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。

燕國地處偏遠,七國之中國力最弱,然燕昭王拜樂毅為亞卿,將國事盡數托與樂毅,從不置喙掣肘。樂毅方能合眾攻齊,成就燕國霸主之名。

方今之時,賈君美不避權臣之名獨攬大權,對內治理益州物阜民豐,益州豪富天下知名;對外征討不臣,涼州二十年叛亂一掃而清。觀其作為,與管仲、樂毅何異?”

“若如此說,袁本初平定河北,奉太後遺詔率八十萬大軍西征益州以清君側,益州旦夕可覆。孔明以為,袁本初不是管仲、樂毅?”

有人還是不服,出言反駁孔明。

“呵呵,袁本初色厲內荏虛有其表而已。他若能一己之力傾覆益州,為何還要矯太後遺詔,遣人四處分發《討賈檄文》,號召天下諸侯共同伐益州?若是我所料不錯,袁本初恐已獨木難支,危在旦夕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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